导读:MarketWatch专栏作家纳廷(Rex Nutting)认为,虽然很多人认为格林斯潘必须为金融危机和经济衰退负责,但实际上,真正出问题的是整个现代金融和经济体系,要避免悲剧重演,就必须对其进行必要的改革与监管。
以下即纳廷的评论文章全文:
联储前主席格林斯潘(Alan Greenspan)正在全力推广新著,希望借此挽回自己的名誉。他曾经广受推崇,但是在他离任之后不久,全球经济遭遇了衰退的重创,而人们追根溯源,遂使得他的光芒黯淡了许多。
许多人都指责格林斯潘,说他应该对衰退负责。格林斯潘承认自己犯下了一些错误,但是他拒绝“为自己不是超人道歉”。对于这位大师级的人物而言,这可是难得的谦恭了,要知道,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期间,他可是被定义成了“拯救世界”的角色。
不过,至少在一点上,我确实必须同意他的说法:要任何个人为金融危机负责都是错误的,无论这个人是前联储主席格林斯潘,前众议院金融服务委员会主席弗兰克(Barney Frank),前Countrywide Financial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莫兹罗(Angelo Mozilo),还是一直坚持到了今天的高盛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布兰克费恩(Lloyd Blankfein)。
这场全球金融灾难并非冰海沉船,决不能简单诠释为只是一个魔鬼或者是犯了错误的舵手将我们带向了冰山。甚至,几乎让我们陷入灭顶之灾的也不是一家企业、一个行业,甚至一国央行的行为。
那么,到底是谁干的?答案是一个全球金融系统,是彼此连接的信贷市场,是过度杠杆化,愈来愈难以为继,必然要走向灾难的各国经济。事实上,这个体系到现在,和当初垮台之前也没有多少区别。
当然,格林斯潘在这场大崩溃当中扮演了一个重要角色。他帮助吹起了信贷泡沫。他降低了利率,怂恿了危险的借贷和更危险的放款,而且放弃了自己的监管职责。
可是,归根结底,衰退并不是格林斯潘造成的,我们现在应该停止抨击他,要求他受到惩罚了。
格林斯潘素有神秘的名声,他传达出来的消息往往像密电码一样难以索解。可是,在我眼中,他的形象却要简单清晰得多:我们的官员当中,很可能再没有一个人比他更虔信自由市场了。
被信念蒙住双眼
格林斯潘的书绝不是口是心非,他确确实实是坚信世界是由理性的自私者组成,他们联手运作着一个无瑕的高效率市场,就像钟表一样简洁、精确,无懈可击。换言之,他是一个童话的坚信者。
尽管不受约束的资本主义已经让世界上的每个人领教了它能够有多大的破坏性,但格林斯潘还在坚持为其辩护,听着他的说法,多少让人有些伤感。
我们可以看一下格林斯潘2008年10月在议会作证时的证词,当时距离他的整个世界坍塌下来只有几周时间了:我已经在自己的思想体系中发现了一处“缺陷”,他说,“一个在我看来是决定了世界如何运转的功能结构模型上的缺陷。”
困扰格林斯潘的,其实是一些很多孩子都会懂得的事情:人们常常从最狭隘的自私出发行事,而不是自己的责任。有些时候,我们做的事情现在感觉不错,但将来却会让我们付出沉重代价。这一规律不但适用于个人,也适用于企业,乃至国家。
我们不该忘记,当初华尔街上的人们彼此间将那些有毒资产买来卖去的时候,他们当中很多人其实都知道那就是些毫无内在价值的垃圾。还记得花旗的前任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普林斯(Charles Prince)是怎么说的吗?“只要音乐还在继续,我们就该继续舞蹈。我们现在还在跳呢。”任何在那当口拒绝跳舞的公司都会被踢进垃圾堆。
长达五年的深度反省之后,格林斯潘依然对人类的行为模式感到不解。上周他还对斯图尔特(Jon Stewart)说:“有些时候人们真是古怪。”他的意思是,人们总是不肯按照经济教科书行事,不肯理性地去做最符合雇用自己的企业的利益的事情。
他没有注意到,现实社会中其实到处都是这样的人——他们怀抱着不可能克服的动机,必须要去做能够让自己大发横财,但长期说来却会造成灾难的事情。在他们看来,只有傻瓜才会担心遥远的未来,或者是在没拿到自己的薪水支票之前就去操心股东的利益。
在泡沫期间,一位华尔街的内线人士曾经非常简洁地做出过总结——我会离开,你也会离开。(所以能干赶紧干吧。)
其实,不仅仅是格林斯潘,其他和他一样真诚信仰着的人们也忽略了组织经济学最基本的问题,即执行者的问题,相反,他们依然坚信市场是效率充分的,理性十足的,因此价格永远不可能脱离基本价值的轨道。
在他们的思维系统当中,所谓泡沫这种东西是不可能存在的。而在现实当中,当他们面对泡沫时,他们却将自己所信仰的抱得更紧了。
真需要超人吗
我们现在是了解得更透彻一些了,或者说是必须了解得更透彻一些了。格林斯潘们和法马们是错的,凯恩斯们、明斯基们和席勒们是对的。市场并不总是效率充分的,价格常常脱轨。
不稳定是市场固有的天性。由于人类的心理(或者不如说是兽性)扮演了一个中心角色,市场自然也就会追随这样一种规律:经济开始改善,走出衰退时,投资者首先是怀疑和悲观。有利可图的投资,其价格都打了折扣。伴随产出扩张,少数冒险者获得了不菲的回报,而他们的成功鼓舞了其他人。市场情绪从悲观转向希望,再转向投机,投资者开始改变自己的行为逻辑,似乎一切真的和以前不同了。
任何一个投资者都知道,价格不可能永远上涨。不过,这时的最理性选择还是,只要其他人在继续买进,自己就该继续买进。做空者从逻辑上说往往都是正确的,但是在现实当中却常常血本无归。最好还是从众,同时希望着自己可以足够幸运,在风向转变前的最后一刻全身而退。
按理说,这些都是市场里头的事情,和市场外边的人并没有关系,但是还有一个最简单的事实——金融泡沫损害的,不仅仅是投机者的利益,到了破灭那一天,其实是玉石俱焚。
因此,格林斯潘这样的决策者必须想办法防止各种过度的行为,在泡沫发生前防微杜渐,在泡沫发生后控制其规模,以避免和减轻损害。问题在于,如果他们持续否认泡沫的存在和不可避免地要出现,他们又怎么可能做到这些?
格林斯潘到现在也没有抓住要害;他还以为问题是在于少数人的“古怪”。与此同时,许多批评格林斯潘的人也没有抓住要害;他们以为是一个大魔头——可能是格林斯潘,或者干脆是金手指——的阴谋让经济遭到了厄运。
他们都不了解,其实是金融市场——按照现在这样架构运转的金融市场——才是真正的凶手。金融市场并不是一开始就是这样的。
过去三十到四十年间,伴随金融工程学的兴起,极少数人获得了极为巨大的财富,但是却让多数人变得更加脆弱,彻底暴露在下一次金融危机的风暴面前。
我们并不需要超人才能完成这样的工作,只要方法对路,普通人就可以让市场重新回到可控状态,再度为大多数人的福祉运转。(子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