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马:请送一杯白水和一杯咖啡。
周马:我不想把事情弄复杂,所以我不想提什么问题。你也不必回答。就是听,就可以了。
周马:我和刘老师过去做过一些关于点兵山案件犯罪人形象分析报告。有的也得到了你的指点,我自己也觉得那段时间是我进步比较快的时间。现在再看这些报告,我感到很惭愧。因为经过你指点的,都在不知不觉中很吻合了我们后来抓住的石隐。最初的报告,那就是没有经过你指点的,却跟你十分相似。刘老师可能是从这一点开始怀疑你.
周马:不久之后刘老师就失踪了。接着我开始试着调查,开始的想法很单纯,我就是想找到刘老师。
周马: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我的调查路线竟然跟刘老师的一模一样。哦,有一点差错,但是很小。后来我就把我新调查到的材料,补充了进来。你想听吗?
陈俊威:……(慢慢抬起了头,看了周马一眼,点了点头。)
周马:在新的材料里面有两个女人给我印象深刻。
一个叫白纯,就是你的妹妹。失去父母以后你和白纯相依为命。无论是作为哥哥,还是作为老师,可以说你已经做到了尽善尽美。白纯没有进过学校,完全是在你的教育下进了大学。因为你害怕她受到伤害。毕竟家庭早年的不幸在你的内心积重难反。
周马:可是你犯了一个错误。白纯在你的保护下走进了大学,她对周围的一切都感到新鲜无比,她开始了无忧无虑的生活,很快就忘记了你的忠告,和自己的老师开始了一场疯狂的恋爱。遗憾的是这场恋爱的结果,很不幸。白纯在毕业前因怀孕大出血而死。当你不远千里,来到她的身边的时候,她的手已经冰凉了。
周马:这是十一年前夏天的事。现在她的墓地就在点兵山陵园九区103号墓地。这件事情给你带来的痛苦很少有人能理解。那天晚上你在护城河边坐了一夜,白纯的同学胡荣相信你肯定痛不欲生。
周马:但是失去亲人的痛苦很快就变成了愤怒。因为你还不知道,让白纯怀孕的男人是谁?在这么一个特殊的时刻,他竟然没有到医院看上白纯一眼。没有人告诉你那个男人是谁,但是后来你还是知道了。这个男人闻玉光被学校解职后,来到云港经商,结婚成家。他似乎已经忘记了死去的白纯。这就注定了闻玉光的妹妹闻玉明,在十年后,在跟白纯相同的年纪时死于非命。
周马:那一天也是白纯的祭日。这就是为什么点兵山受害人中会有唯一的一个不靠卖身为生的人。
周马:白纯死后,你长期被一种悲哀的情绪控制着。你虽然很爱她,但是你不能忍受她的堕落。因为在十一年前,在你眼中,上了学的女孩子怀孕,就是堕落。你实在不理解,为什么白纯受到这么好的教育却还能这样自轻自贱。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你对她的这种又爱怜又厌恶的心情?是用被折磨,或者,被践踏。我说不好。
周马:一个月以后,就在你妹妹白纯下葬的那天晚上,你的愤懑到了极点,你觉得你自己有必要要做一点什么来发泄一下。也许是巧合,第二天早晨东码头桥下,就出现了一具女尸。死者既受过高等教育,又靠堕落卖身为生。
周马:其实这次杀人对你来说只是一种偶然,但是你却获得了巨大的心理释放,平衡的快感,甚至超乎你自己的意料。白纯死后一直积聚在胸口的热气一下排泄一空。你获得了一种,一种快乐的方式。你的同事甚至都不明白,在妹妹下葬的第二天,你却能焕然一新,在上百人的礼堂里办讲座,绘声绘色笑谈三个小时。
周马:从此,云港的某种特殊职业的女性也开始了连续失踪。
周马:导致你这样错乱的原始诱因,并不是你妹妹白纯。因为毕竟那个时候你已经三十岁了。心理结构基本成型而且稳定。
周马:说到最原始诱因,我不得不从我新材料里的第二个女人说起。那就是你的母亲——白远。
陈俊威:……(忽地抬起头,双目大睁)
周马:下面一个章节很重要,我希望你仔细听。因为它涉及到你的童年和一个危险的缺陷。它决定了你成年之后的人格和心理的基本特征。童年发生过什么,你一直强迫你自己忘掉,但是你永远会记得。
周马:我在汉州科技展览馆里见到过她的事迹,我被感动过。她是一位伟大的科学家。
周马:她的儿子之所以少年得志,无疑是继承了他母亲身上聪明敏锐、追求完美的优秀品格。少年时代所梦想得到的东西,都能轻而易举的来到他的身边:荣誉、赞扬、羡慕等等。但是他重理性、淡名利,从来没有骄傲过。因为他知道,这些东西,都是过眼烟云。在他心中只有一个梦想:就是要成为母亲白远那样的人。用自己的理想去建造这个世界。
周马:的确,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这应该是一个了不起的童年了。可就在这个时候,他的精神殿堂里发生过一场凶猛的火灾,甚至连他的肉体都被焚烧掉了。他母亲婚外的恋情和肉体,被突然揭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这个霹雳来得太突然,打得这个孩子目瞪口呆。
周马:正当他朦胧地理解着这残酷的现实的时候,又发生了更加灾难的事。美丽的母亲白远,带着羞辱上吊自杀了。而且是赤裸着身体,被无数人观看。更可怕的是,她的儿子也是围观者之一,当时他只有七岁,却承受着成人都无法承受的羞辱。但他还知道要保护好不到两岁的妹妹,要妹妹白纯永远都不要受到母亲之死,而带来的羞辱。
周马:一个七岁的男孩啊,会不会产生父爱?这个话题…………白纯上大学时候的男友闻玉光曾经说过,每当白纯提起她母亲的时候,眼睛里永远放射着自豪的光。他妹妹不知道,哥哥为了她的那点自豪,经受着怎样的心理扭曲。谁见过母亲上吊的裸体呀?一个忍辱负重的孩子,既是哥哥,又是父亲。
周马:我在汉州航天科技馆里,看到了白远年轻时候的照片和事迹。说实话我被震撼了。我不相信一位长得像电影明星一样的女人会是这样一位有成就的科学家。我忽然获得了和那个孩子似乎相同的感受:这样的母亲应该是永存的。
周马:可惜,谁又能改变历史呢?一个是母亲,一个是妹妹,怎么会有如此相似的命运呢?你是一个学者,也是一个智者,你一直在找寻答案,但是我知道,你永远不可能有答案。因为你固守着一个本末倒置的信念:那就是如果早消灭了堕落,母亲和妹妹的美丽和生命就永远不会消失。虽然她们确实不应该这么早,就消失掉。
周马:你就在这种信念下,开始了所谓消灭堕落的杀戮。其实从第一次杀人开始,你就知道自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但是肉体抗拒不过精神的控制。你设想过自己各种各样的失败的结局,每一种结局虽然不同,但是在结局里你都能坦然平静。你甚至希望自己早一天败露,早一天接受审判。你设想过自己在审判的法庭上会是什么样子。你设想了很多自己要说的话,你很想在法庭上演讲。因为这个演讲的内容,你觉得它很有力量。
周马:十多年来,你反复的推敲了这个演讲搞的每一个用词,现在可能已经完美了,你很想试着演讲一遍。但是没有一个听众。我相信你在点兵山受害人面前你都演讲过,可是你不能满足。
周马:现在你的面前有我,玻璃外面有我的领导和同事们。他们都被你累倒过,累病过,他们对你有一种仇恨。但是你准备的精彩演讲,他们还是有兴趣听的。
周马:你一直尊重女性,因为母亲白远和妹妹白纯都是近乎于完美的女人,但是她们却被所谓的堕落而毁灭了。这就是为什么点兵山受害人既失去了生命又被排列整齐地掩埋。她们都是双腿并拢,双手抱胸,看上去十分安宁。你甚至还给一些赤裸的尸体穿上长袜。因为你不忍看到一个女人死去后,还赤裸着身体。你会觉得给她穿上长袜,就像给母亲遮挡羞辱一样。
周马:我还想再说说白远。白远是赤裸地死去,死的方式很屈辱,冥冥中很偶合了她年轻的时候去德国留学前写过的一首告别诗。我在航天科技馆的展像前抄下了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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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他们快乐地活着并繁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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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裸成灰烟
不带走一粒尘埃
你听到了吗 妈妈
周马:这首诗你一直珍藏到1999年,你把它捐献给了汉州航天纪念馆。捐献只是一个借口,因为你太想回去看一眼你的妈妈了。
陈俊威:不说了...不说了...你把记录的叫进来吧...我说...
周马:这个留给你吧!(母亲白远的照片)
陈俊威:谢谢...
周马:不客气。我知道你喜欢这本书...喜欢它的理由无非是扉页上这句话“我的痛苦所在...就是要和内心的恶魔作殊死的搏斗----迈克尔.泰森”
周马:考你博士生的事,还是等来日吧。请笔录的人进来。
周马:咖啡凉了吧!送一杯热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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