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些都不算什么,他们并没有因为痼疾毛病被人耻笑,因为痼疾毛病而在臣子、亲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反倒是有位皇帝,因为生有痼疾毛病,弄出了一堆笑话,被天下人取笑,搞得龙颜尽失,并最终身死国亡,真正称得上是古今第一病号皇帝。他就是梁元帝萧绎。
那么萧绎得的是什么病呢?眇目,也就是瞎了一只眼,佛教传说他是独眼神僧转世。
按说起来,瞎眼的皇帝不止他一个,堂堂大顺朝皇帝李自成也瞎了一只眼,可人家何曾被人耻笑过。还是让我们来看下别人是怎么笑话他的吧。
梁元帝萧绎(508-554年),乃南梁武帝萧衍的第七子,梁简文帝萧纲的弟弟,公元552-554年在位,前后不过三年。
在没有当皇帝前,独眼龙萧绎是湘东王,虽手握重兵(笔者注:萧绎在当皇帝之前做过将军、太守、刺史),但那时他就常常受人嘲笑。
首先是兄弟笑话他。六哥萧纶赋诗:“湘东有一病,非哑复非聋。相思下只泪,望直有全功。”
其次老婆笑话他。如果兄弟用的是诗歌这种传统艺术,那么,萧绎的老婆,也就是“半老徐娘”一语和谜语用词“徐妃格”的主角--徐昭佩,她用的可是新潮的行为艺术。
徐妃本来就资色平平,毫无大家闺秀的风姿,而且性格善妒,如果不是政治联姻(笔者注:徐昭佩乃是前齐国太尉的孙女、梁朝将军徐琨的女儿),萧绎哪里看得上她?一年也才过去探望临幸几次而已。徐妃更是小里小气,十分厌恶瞎了一只眼睛的萧绎,非但不受宠若惊,反而十分冷淡。
每当知道皇帝要来,必定在化装时只化半边脸庞,以羞辱这独眼真龙,她的理由是一只眼睛只能看一半。元帝一见,龙颜大怒,拂袖而去。这就是“徐妃半面妆”的典故,也是谜语用词“徐妃格”的来历。还酗酒:“妃性嗜酒,多洪醉,帝还房,必吐衣中。”
然后就是大臣笑话他。有一次他游江滨,一个臣下说:“今天真是‘帝子降于北渚’”。这是楚辞里的一句,下一句就是“目眇眇而愁予”。才子萧绎当然知道什么意思,于是怀恨在心。
最后是敌人也笑他。王伟是侯景的军师,侯景失败后,萧绎赏识他的才华,想任用他。有人把王伟以前为侯景做的檄文给萧绎看,里面有这么一句:“项羽重瞳,尤有乌江之败;湘东眇目,宁为赤县所归?”萧绎大怒,把王伟的舌头拔出来,再乱刀剁死。
只怪王伟太敬业了。所谓檄文,你骂他祸国殃民,淫荡滥杀,连带祖宗十八代全骂翻身,他也不见得记恨,比如陈琳骂曹操,骆宾王骂武则天。就是王伟早前骂高澄,高澄被骂了,也只是苦笑着对左右说:“王伟这么有才华,你们怎么都不让我知道?”
但这一次王伟玩过火了。萧绎的眼睛可是阿Q的癞头,说不得。王伟居然还做成四六骈文,琅琅上口,如此艺术地揭人疮疤,也难怪不得好死。
其实萧绎作为一个皇帝也是够可怜的,连老婆都这样明目张胆地羞辱他。这是萧绎心中一道疤,结出厚厚的痂,又痒又痛。以萧绎的身份,身边不可能缺少女人,但不代表他能获得她们的爱情,难免压抑晦暗。
萧绎写出了大量的宫体诗,后世留下的有有《金楼子》6卷,《梁元帝集》50卷。最上口的是六朝小令《采莲赋》。是一篇描写江南风情、采莲女子的美文。这当然是跟南朝那种轻靡冶艳的风气有关,然而不能不说,这位萧皇帝也是给那位半老徐娘给伤着了。被侮辱的和被损害的,这一回不是女人,而是男人。
再回来说说这位徐妃,因为萧绎吃不消她,于是就开始疏远她,移情与其他三宫六院。独守空房的徐妃耐不住寂寞,就找情夫。
她先结识了荆州瑶光寺的风流道士智远,后又结识上朝中的美男子暨季江,这时她已年近中年,所以这个情夫说:“柏直狗虽老犹能猎,萧溧阳马虽老犹骏,徐娘虽老犹尚多情”,这是“半老徐娘”的出典之处。
北宋末、南宋初的著名诗人陈与义在诗作《书怀》中写道:“开窗逢一笑,未觉徐娘老”,两句足见徐娘之风骚。
后来,徐昭佩又邀请当时的一个叫贺徽的诗人,到一个尼姑庵约会,在“白角枕”上一唱一和。
这些行为当然为皇帝所不容,最后萧绎下了决心,借口另一个宠妃的死是徐妃因妒而暗下毒手,逼她自杀,她只好投了井。
萧绎余恨未消,又把她的尸体捞起来送还她娘家,声言是“出妻”。徐妃的风流生涯就是这样以悲剧而结束的。
公元549年,南梁发生“侯景之乱”,次年萧绎的父亲梁武帝萧衍被饿死在南京(当时叫建康)台城。
公元552年,萧绎率兵击败侯景,在江陵(今湖北荆州)称帝,是为梁元帝。
萧绎是个极其复杂的人物,史上是这样描述他的:“才子皇帝,表里不一”。他有着过人的文学才华,而且善画佛画、鹿鹤、景物写生,技巧全面,尤其善于画域外人的形貌,传世的《职贡图》是北宋年间的摹本,想必后世的书画皇帝宋徽宗也是甘拜下风,可是就是这样一位书画皇帝,却在当政时期残害兄弟骨肉,治国无术无能。
在他登上皇位不久,就再度与北方的西魏产生矛盾,招来强敌寇境。
两年后,西魏权臣宇文泰派于谨、宇文护率军五万南攻江陵,十一月江陵城陷,萧绎被俘遇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