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将持续药品安全问题
■新快报记者 刘子珩 文/图
作为一款主打美容养颜的药品，云南盘龙云海药业有限公司生产的排毒养颜胶囊的药方却在医学界一直广受争议，不少中医表示，从药方上来看，排毒养颜胶囊只是作为泻药效果明显，养颜效果不敢苟同。
记者在调查中发现，更严重的是，排毒养颜胶囊在其包装与说明书中均未完整注明不良反应与禁忌人群，不少消费者直到吃过药之后才发现腹泻明显。而所谓的可放心长期服用的说法，更是遭到了许多专业人士的质疑。
“肚子疼得睡不着”
在连续2天早上腹泻之后，崔明决定不再服用排毒养颜胶囊，“觉都睡不成，再也不吃了。”在吃药之前，崔明给自己的身体下了个诊断——有毒。“成天面对电脑、辐射之类的，还有饮食，比如不知名的地沟油，觉得自己的身体有毒”，她想要排毒。
在广告的影响下，崔明主动购买了排毒养颜胶囊。她的打算是每天晚上吃2粒，再睡一觉。但不想第二天早上肚子疼痛难忍，腹泻明显，“它的作用就是拉肚子排毒素吗？”她有些不解。
崔明吃的排毒养颜胶囊是云南盘龙云海药业有限公司生产的一种非处方药(OTC)，在其说明书中，它功能主治“益气活血，通便排毒。用于气虚血瘀，热毒内盛所致便秘、痤疮、颜面色斑”，并且在不良反应一栏写明“尚不明确”。这使得很多像崔明一样想要“排毒”或者“美容”的消费者在吃药前并无多大顾虑。
但事实上，确有一部分消费者在服用完排毒养颜胶囊后都会出现腹泻现象。
“肚子疼得睡不着！”魏亮在凌晨一点半还未睡去，他怀疑自己是否服用过量了。但其实他正是按照说明书中“排便不爽者，一次3-6粒，一日2次”的最低标准服用，“每天吃2次，一次3粒”。
魏亮告诉记者，他之所以选择吃排毒养颜胶囊，是因为“脸上有痘痘”，想要排毒。
那几天他有些便秘，于是便按照3粒的标准服用，结果肚子疼痛，“拉得厉害，频繁去厕所”，于是便立马减少了剂量。
专家质疑养颜功效
记者在其说明书中看到，该药的成分为“大黄、白术、西洋参、芒硝、枳实、青阳参、小红参、肉苁蓉、荷叶”，这样一个药方是否是造成腹泻的原因？它又是否具有排毒与养颜的效果？
深圳市中医院主任医师吴永刚告诉记者，在不知药量的情况下，单凭药物组成来看，倾向于该药方是治疗便秘的方子。
江苏省中医院肛肠科副主任史仁杰大夫也对记者表示，在主治病证上，“本方起作用的还是泻的作用，主治的应是实热便秘。”
该药其中的最主要成分大黄，按其官方解释，“每粒0.4g，含大黄原生药0.15g”，占总成分37.5%。按照中医理论，大黄是一味泻下通便的苦寒攻下之药，常用于里热积滞实证。
“排毒养颜胶囊所谓的‘排毒’其实就是通便，而起通便作用的主要靠大黄。”史仁杰告诉记者，这个药方在中医界存在较大争议，“泻药与补药共用，热性药与清火药同用，服泻药时能补得起来吗？前人是没有这样组方的。”
类似的观点中国中医研究院中药所的杜贵友教授也曾向媒体表示，从中医药的角度来评价，“排毒养颜胶囊”的方子把大泻和大补的药放在一起并不合适，“从我国传统医学来讲，把大泻和大补的药放在一起，本来是治急症的药，可排毒养颜的说明书上所写症状‘便秘、痤疮、色斑’等又是慢性病，所以懂中医的人一看就知道有问题”。
在其官方说明中，记者找到了排毒养颜胶囊的组方来源，“是北京中医药大学教授姜良铎博士的经验方，它是在中医理论指导下，根据中医经典著作《伤寒论》中的大承气汤和中医脾胃学说的鼻祖李东垣所著《脾胃论》中的枳术丸，参考云南少数民族防病治病的验方，结合自己的临床经验而拟定的处方。”
大承气汤的方歌中说道：“大承气汤用硝黄，配伍枳朴泻力强，痞满燥实四症见，峻下热结宜此方”。方歌，即药方剂方歌，是中医教学时通过歌诀的方式使得学习者能较容易记住方剂的一种方式，也是学习中医药材时必须掌握的。从大承气汤的方歌中可以看出，大黄、芒硝、枳朴组合“泻力强”。
而枳术丸药方为枳实、白术，在《脾胃论》记载为：治痞，消食，强胃，即用于脾胃虚弱，食少不化，脘腹痞满。
这两服药方均无养颜功效，那其宣称的养颜效果从何而来？
史仁杰向记者分析，所谓的养颜，只不过是一种市场化包装，“养颜只是厂家抓住患者心理的宣传，充其量可以通便泻火，对有些内热重、火气大的便秘者可以减轻面部痤疮，使有的患者看起来面部变得光洁。”
不过，也有医生认可此药的美容养颜功能。广州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一位不愿具名的医生告诉记者，自己曾多次推荐朋友使用此药，“单从中药配方判断该药只能治疗便秘，过于武断”。
可否长期服用的疑问
在排毒养颜胶囊官方网站的产品资讯介绍中，“排毒养颜胶囊”最初是一个保健药，后来经过新药评审之后，批准它作为一个治疗药，上市18年来，国内已经有几亿人群服用过“排毒养颜胶囊”，从没出现过一例不良反应，长期服用“排毒养颜胶囊”是安全、无毒的。
记者为此以消费者的身份拨打了其官方客服，告知自己出现腹泻，并质疑为何不在包装与说明书中注明？客服人员告诉记者，“不良反应有腹泻的，上面是没有写，但是腹泻之后也没有什么副作用，对身体也没有影响，把量减少就可以了。”官方客服同时告诉记者，若是治疗便秘，可以“长期小剂量服用”。所谓的小剂量，即指每次1-2粒，每日2次。
然而中国中医研究院中药所的杜贵友教授却公开表示，排毒养颜胶囊的说明书上对服用多长时间没有标明，长期服用肯定要出问题。
北京中医药大学中医诊断学博士罗大伦也告诉记者，大黄并不适合长期服用。江苏省中医院肛肠科副主任史仁杰同样向记者表示，“实验研究证明长时间使用大黄后可导致肠壁的神经细胞数量减少，肠道蠕动功能与动力减退，以致不服泻药就便秘”，这被称之为“泻药依赖性便秘”。
对此，吃完了一瓶排毒养颜胶囊的魏亮根据自身经验向记者证实了这一情况，“确实会有点依赖性，慢慢就好了。”
涉嫌隐瞒不良反应与禁忌人群
排毒养颜胶囊除了不良反应“尚不明确外”，禁忌人群也只注明“孕妇忌服”，这使得一些本该避讳的消费者在使用中没有得到提醒。消费者小韩告诉记者，自己在哺乳期内服用了排毒养颜胶囊，“就吃了两颗，害得儿子也跟着拉肚子”。
那不良反应与禁忌人群真的只是如其说明书中所写吗？
在中医药高等院校第七版教材中，明确记载着“本品(大黄)为峻烈攻下之品，易伤正气，如非实证，不宜妄用；本品苦寒，易伤胃气，脾胃虚弱者慎用；其性沉降，且善活血祛瘀，故妇女怀孕、月经期、哺乳期应忌用。”
深圳市中医院主任医师吴永刚告诉记者，在大黄的使用上，脾胃虚寒者应为禁忌人群。史仁杰也向记者表示，孕妇、经期、年老、体弱、肠梗阻、腹泻、过敏者都不适合服用。
记者为此事询问其客服人员，客服表示，虽然说明书中未注明，但并不建议哺乳期妇女服用，“这个药有泻下和活血的作用，有可能会导致小孩拉肚子”。
既然不良反应与禁忌人群都存在超过包装说明的范围，为什么不标明呢？
8月12日记者为此致电盘龙云海药业，在邮件回函中对方表示，记者提及的问题为“个别医生或消费者的片面陈述”，具体情况“需要相关部门进行整理回复”。但截止记者当日晚间发稿，盘龙云海并未作出其他回应。
史仁杰对记者分析到，厂商“从名字(排毒养颜)到隐瞒不良反应”，可能是一种市场行为，“是有意误导之嫌”。
(应受访者要求，崔明、魏亮为化名)
